世本无事,庸人自扰;唯通则简,冰消日皎。集《通简》。
唐文宗
文宗将有事南郊,祀前,本司进相扑人。上曰:“我方清斋,岂合观此事?”左右
曰:“旧例皆有,已在门外抵候。”上曰:“此应是要赏物。可向外相扑了,即与赏物
令去。”又尝观斗鸡,优人称叹:“大好鸡!”上曰:“鸡既好,便赐汝!”
(评注:既不好名,以扬前人之过,又不好戏,以开幸人之端,觉革弊纷更,尚属
多事,此一节可称圣主。)
【译文】
唐文宗李昂将要到南郊举行祭天活动。去祭祀之前,主管官员奏说,已将相扑手带
来了。文宗说:“我正在清静斋戒,怎么能看相扑?”侍臣们说:“按旧例祭天前都有
观看相扑的项目,相扑手已在门外等候了。”文宗说:“这是想要赏赐东西罢了,可让
他们就在外面相扑,完事后就赏赐把他们打发走。”
又有一次文宗看斗鸡,旁边一个优伶称叹道:“好一只大公鸡!”文宗说:“你既
然说好,就把鸡赏给你吧!” |
宋太宗
孔守正拜殿前都虞候。一日侍宴北园,守正大醉,与王荣论边功于驾前,忿争失仪。
侍臣请以属吏,上弗许。明日俱诣殿廷请罪,上曰:“朕亦大醉,漫不复省。”
(评注:以狂药饮人,而责其勿乱,难矣。托之同醉,而朝廷之体不失,且彼亦未
尝不知警也。)
【译文】
北宋太宗赵光义时,孔守正任殿前都虞候,一天,侍臣们陪太宗在北园宴饮,孔守
正喝得酩酊大醉,与殿前指挥使王荣在太宗面前各论自己的战功,争执起来,很失礼仪。
侍臣们请求把他们交给有关官员去问罪,太宗没有答应。第二天,他两个一同到金銮殿
上请罪,太宗说:“朕昨天也喝得大醉,胡胡涂涂不再记得有过什么事。”
宋真宗
宋真宗朝,尝有兵士作过,于法合死,特贷命决脊杖二十改配。其兵士高声叫唤乞
剑,不服决杖,从人把捉不得,遂奏取进止。传宣云:“须决杖后别取进止处斩。”寻
决讫取旨,真宗云:“此只是怕吃杖;既决了,便送配所,莫问。”
【译文】
北宋真宗赵恒当朝时,有一个士兵犯了罪过,按法律应当处死。真宗饶他一命,判
决打二十脊杖发配远方。这个士兵高声叫唤愿受剑处死,而不愿服处杖刑。执刑的人把
握不住如何是好,于是向真宗奏请处理意见。殿上传宣圣旨道:“必须先服杖刑后,再
来听旨是否处斩。”不一会施过杖刑后,执刑者来取圣旨,真宗说:“他只是害怕挨杖
刑;既然已经打过了,就送去发配之地,别的不再问了。”
曹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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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及
曹玮久在秦中,累章求代。真宗问王旦:“谁可代玮者?”旦荐李及,上从之。众
疑及虽谨厚有行检,非守边才。韩亿以告旦,旦不答。及至秦州,将吏亦心轻之。会有
屯戍禁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,吏执以闻。及方坐观书,召之使前,略加诘问,其人服
罪。及不复下吏,亟命斩之,复观书如故,将吏皆惊服。不日声誉达于京师。亿闻之,
复见旦,具道其事,且称旦知人之明,旦笑曰:“戍卒为盗,主将斩之,此常事,何足
为异!旦之用及,非为此也。夫以曹玮知秦州七年,羌人(上龙下言)服。玮处边事已尽
宜矣。使他人往,必矜其聪明,多所变置,败玮之成绩。所以用及者,但以及重厚,必
能谨守玮之规模而已。”亿益叹服公之识度。
(批:张乘崖自成都召还,朝议用任中正代之,或言不可,帝以问王旦。对曰:
“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也。”任至蜀,咨咏以为政之法。咏曰:“如己见解高于法,则
舍法而用己;勿徇己见。”任守其言,卒以治称。后生负才,辄狭小前人制度,视此可
以知戒。)
戒更革
赵韩王(普)为相,置二大瓮于坐屏后,凡有人投利害文字,皆置其中,满即焚之于
通衢。李文靖曰:“沆居相位,实无补万分,唯中外所陈利害,一切报罢,聊以补国尔。
今国家防制,纤悉具备,苟轻徇所陈一一行之,所伤实多。佥人苟一时之进,岂念民耶!”
陆象山云:往时充员敕局,浮食是惭。唯是四方奏请,廷臣面对,有所建置更革,多下
看详。其或书生贵游;不谙民事,轻于献计,一旦施行,片纸之出,兆姓蒙害,每与同
官悉意论驳,朝廷清明,尝得寝罢。编摩之事,稽考之勤,何足当大官之膳?庶几仅此
可以偿万一耳。”
(批:罗景纶日:“古云:‘利不什不变法’,此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轻也,或疑若
是则将坐视天下之弊而不之救欤?不知革弊以存法可也,固弊而变法不可也;不守法而
弊生,岂法之生弊哉!韩、范之建明于庆历者,革弊以存法也;荆公之施行于熙宁者,
因弊而变法也。一得一失,概可观矣。”)
御史台老隶
宋御史台有老隶,素以刚正名,每御史有过失,即直其梃。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。
范讽一日召客,亲谕庖人以造食,指挥数四。既去,又呼之,叮咛告戒。顾老吏梃直,
怪而问之。答曰:“大凡役人者,授以法而责以成。苟不如法,自有常刑,何事喋喋?
使中丞宰天下,安得人人而诏之!”讽甚愧服。
(批:此真宰相才,惜乎以老隶淹也!终县老人仅知甲子,犹动韩宣之惜,如此老
隶而不获荐剡,资格束人,国家安得真才之用乎!若立贤无方,则萧颖士之仆,(颖士御
仆甚虐,或讽仆使去,仆曰:“非不欲去,爱其才耳!”)可为吏部郎,甄琛之奴,(琛
好奕,通宵令奴持烛,睡则加挞。奴曰:“郎君辞父母至京邸,若为读书,不辞杖罚,
今以奕故横加,不亦太非理乎!”琛惭,为之改节。)韩魏公之老兵,(公宴客,睹一营
妓插杏花,戏曰:“髻上杏花真有幸。”妓应声曰:“枝头梅子岂无媒!”,席散,公
命老兵唤妓。已而悔之,呼老兵,尚在。公问曰:“汝未去耶?”答曰:“吾度相公必
悔,是以未去。”)可为师傅,其他一才一伎,又不可枚举矣。)
汉光武
光武诛王郎,收文书,得吏人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。光武不省,会诸将烧之,曰:
“令反侧子自安!”
(批:宋桂阳王休范举兵得阳,萧道成击斩之。而众贼不知,尚破台军而进。宫中
传言休范已在新亭,士庶惶惑,诣垒投名者以千数。及至,乃道成也。道成随得辄烧之,
登城谓曰:“刘休范父子已戮死,尸在南冈下。我是萧平南,汝等名字,皆已焚烧,勿
惧也!”亦是祖光武之智。)
薛简肃 |
(二条)
薛简肃公帅蜀,一日置酒大东门外,城中有戍卒作乱,既而就擒,都监走白公。公
命只于擒获处斩决。(边批:乱己平矣。)民间以为神断。不然,妄相攀引,旬月间未
能了得,非所以安其徒反侧之心也。
(批:稍有意张大其功,便不能如此直捷痛快矣。)
民有得伪蜀时中书印者,夜以锦囊挂之西门。门者以白,蜀人随者以万计,皆汹汹
出异语,且观公所为,公顾主吏藏之,略不取视,民乃止。
(批:梅少司马国桢制阃三镇。虏酋或言于沙中得传国玺,以黄绢印其文,顶之于
首,诣辕门献之,乞公题请。公曰:“玺未知真假,俟取来,吾阅之,当犒汝。”酋谓:
“累世受命之符,今为圣朝而出,此非常之瑞,若奏闻上献,宜有封赏,所望非犒也。”
公笑曰:“宝源局自有国宝,此玺即真,无所用之,吾亦不敢轻渎上听。念汝美意,命
以一金为犒,并黄绢还之。”酋大失望,号哭而去。或问公:“何以不为奏请?”公曰:
“王孙满有言:‘在德不在鼎’。况虏酋视为奇货,若轻于上闻,酋益挟以为重。万一
圣旨征玺,而玺不时至,将真以封赏购之乎?”人服其卓识。此薛简肃藏印之意。
天顺初,虏酋孛来近边求食,传闻宝玺在其处。石亨欲领兵巡边,乘机取之。上以
问李贤,贤曰:“虏虽近边,不曾侵犯,今无故加兵,必不可。且宝玺秦皇所造,李斯
所篆,亡国之物,不足为贵。”上是之。梅公之见,与此正合。)
张咏
张忠定知益州。民有诉主帅帐下卒恃势吓取民财者,(先是贼李顺陷成都,诏王继恩
为招安使讨之,破贼,复成都,官军屯府中,恃功骄恣。)其人闻知,缒城夜遁。咏差衙
役往捕之,戒曰:“尔生擒得,则浑衣扑入井中,作逃走投井中来。”是时群党汹汹,
闻自投井,故无他说,又免与主帅有不协名。
(批:按忠定不以耳目专委于人,而采访民间事悉得其实。李畋问其旨,公曰:
“彼有好恶,乱我聪明,但各于其党,询之又询,询君子得君子,询小人得小人,虽有
隐匿者,亦十得八九矣。”子犹曰:张公当是绝世聪明汉!)
诸葛孔明
丞相既平南中,皆即其渠率而用之。或谏曰:“公天威所加,南人率服。然夷情叵
测,今日服,明日复叛,宜乘其来降,立汉官分统其众,使归约束,渐染政教。十年之
内,辫首可化为编氓,此上计也!”公曰:“若立汉官,则当留兵;兵留则口无所食,
一不易也。夷新伤破,父兄死丧,立汉官而无兵者,必成祸患,二不易也。又夷累有废
杀之罪,自嫌衅重,若立汉官,终不相信,三不易也。今吾不留兵,不运粮,纲纪粗定,
夷汉相安。”
(批:晋史:桓温伐蜀,诸葛孔明小吏犹存,时年一百七十岁,温问曰:“诸葛公
有何过人?”史对曰:“亦未有过人处。”温便有自矜之色。史良久曰:“但自诸葛公
以后,更未见有妥当如公者。”温乃惭服。凡事只难得“妥当”,此二字,是孔明知己。)
高拱
隆庆中,贵州土官安国亨、安智各起兵仇杀,抚臣以叛逆闻。动兵征剿,弗获,且
将成乱。新抚阮文中将行,谒高相拱。拱语曰:“安国亨本为群奸拨置,仇杀安信,致
信母疏穷、兄安智怀恨报复。其交恶互讦,总出仇口,难凭。抚台偏信智,故国亨疑畏,
不服拘提,而遂奏以叛逆。夫叛逆者,谓敢犯朝廷,今夷族自相仇杀,于朝廷何与?纵
拘提不出,亦只违拗而已,乃遂奏轻兵掩杀,夷民肯束手就戮乎?虽各有残伤,亦未闻
国亨有领兵拒战之迹也,而必以叛逆主之,甚矣!人臣务为欺蔽者,地方有事,匿不以
闻;乃生事幸功者,又以小为大,以虚为实,始则甚言之,以为邀功张本,终则激成之,
以实已之前说,是岂为国之忠乎!(边批:说尽时弊。)君廉得其实,宜虚心平气处之,
去其叛逆之名,而止正其仇杀与夫违拗之罪,则后必出身听理。一出身听理,而不叛之
情自明,乃是止坐以本罪,当无不服。斯国法之正,天理之公也。今之仕者,每好于前
官事务有增加,以见风采。此乃小丈夫事,非有道所为,君其勉之!”阮至贵,密访,
果如拱言,乃开以五事:一责令国亨献出拨置人犯,一照夷俗令赔偿安信等人命,一令
分地安插疏穷母子,一削夺宣慰职衔,与伊男权替,一从重罚以惩其恶。而国亨见安智
居省中,益疑畏,恐军门诱而杀之,(边批:真情。)拥兵如故,终不赴勘,而上疏辨冤。
阮狃于浮议,复上疏请剿。拱念剿则非计,不剿则损威,乃授意于兵部,题覆得请,以
吏科给事贾三近往勘。(边批:赖有此活法。)国亨闻科官奉命来勘,喜曰:“吾系听勘
人,军门必不敢杀我,我乃可以自明矣!”于是出群奸而赴省听审,五事皆如命,愿罚
银三万五千两自赎。安智犹不从,阮治其用事拔置之人,始伏。智亦革管事,随母安插。
科官未至,而事已定矣。
(批:国家于土司,以戎索羁摩之耳,原与内地不同。彼世享富贵,无故思叛,理
必不然。皆当事者或俊削,或慢残,或处置失当,激而成之。反尚可原,况未必反乎?
如安国亨一事,若非高中玄力为主持,势必用兵,即使幸而获捷,而竭数省之兵粮,以
胜一自相仇杀之夷人,甚无谓也。呜呼!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,吾今日安得不思中玄乎!
倪文毅
孝宗朝,云南思叠梗化,守臣议剿。司马马公疏:“今中外疲困,灾异叠仍,何以
用兵?宜遣京朝官往谕之。”倪文毅公言:“用兵之法,不足尉之有余。如公之言,得
无示弱于天下,且使思叠闻而轻我乎?遣朝官谕之,固善;若谕之不从,则策窘矣。不
如姑遣藩臣有威望者以往,彼当自服,俟不服,议剿未晚也。”乃简参议郭公绪及按察
曹副使玉以往。旬余抵金齿,参将卢和统军距所据地二程许,而次遣人持檄往谕,皆被
拘。卢还军至千崖,遇公,语其故,且戒勿迫。公曰:“吾受国恩,报称正在此,如公
言,若臣节何?昔苏武入匈奴十九年尚得生还,况此夷非匈奴比!万一不还,亦份内事
也!”或谓公曰:“苏君以黑发去,白发还,君今白矣,将以黑还乎?”公正色不答。
是日,曹引疾,公单骑从数人行,旬日至南甸,路险不可骑,乃批荆徒步,绳挽以登。
又旬日,至一大泽,戛都土官以象舆来,公乘之;上雾下沙,晦淖迷踬,而君行愈力。
又旬日,至孟濑,去金沙江仅一舍。公遣官持檄过江,谕以朝廷招来之意。夷人相顾惊
曰:“中国官亦至此乎!”即发夷兵率象马数万,夜过江,抵君所,长槊劲弩,环之数
重。有译者泣报曰:“贼刻日已焚杀矣!”公叱曰:“尔敢为间耶?”因拔剑指曰:
“来日渡江,敢复言者,斩!”思叠既见檄,谕祸福明甚,又闻公志决,即遣尊长数辈
来受令,及馈土物。公悉却去,激思叠面语,先叙其劳,次伸其冤,然后责其叛,闻者
皆俯伏泣下,请归侵地。公许之,皆稽首称万寿,欢声动地。公因诘卢参将先所遣人,
出以归公。卢得公报,驰至,则已撤兵归地矣。
(评注:才如郭绪,不负倪公任使,然是役纪录,止晋一阶,而缅功、罗防功,横
杀无辜,辄得封荫。呜呼!事至季世,不唯立功者难,虽善论功者亦难矣!)
【译文】
明孝宗弘治十四年,云南盂密宣抚司的恩叠违抗朝廷政令,云南巡抚奏请征剿。兵
部尚书马文升上疏说:“现在朝廷内外国力困乏,灾异屡屡出现,靠什么去打仗呢?最
好派朝中大臣去抚谕他。”文毅公倪岳(时为礼部尚书)说:“用兵的法则是,实力不
足也要给对方显示出实力雄厚。按马公的意见去做,岂不是向天下人显示出朝廷软弱无
力,使思叠知道后更轻视我们吗?派朝中大臣去抚谕成功了固然很好,要是抚谕他不听,
那么下一步就不好办了。不如姑且派云南的大员中有威望的人前去抚谕,思叠就应当服
从,如果他不服从,再商议征。剿也不晚。”于是下令,派云南府参议郭绪和云南按察
副使曹玉前往抚谕。
走了十几天,到达金齿卫(治所在今云南保山)。参将卢和所统率的军队距思叠所
据之地有二里路左右,几次派人带着檄文前去抚谕,都被拘留。这时卢参将回兵到千崖,
遇上了郭绪等人,把情况告诉了他们,并告诫他们切勿迫近对方。郭绪说:“我受国家
大恩,报答就在今朝,如果照您的话办,哪里还有做臣子的节操?过去苏武留匈奴十九
年还能够活着回来,况且这里的夷族怎能和匈奴相比呢!即使万一不能生还,也是臣子
职分内的事!”有人对郭绪说:“苏武是以黑发人去,白发人还,您现在的头发已经白
了,还能等头发再黑了回来吗?”郭绪满面严肃,不予回答。
这天,曹玉说他有病,只有郭绪单人独骑,带着几个随从上路,走了十几天,到达
南甸宣抚司(在今云南腾冲县南)境,道路越来越陡险,无法骑马,于是步行披荆斩棘,
用绳子拉着攀登前进。又走了十几天,到了一个大湖边,夏都(在今云南潞西县境)土
司带着象舆前来,郭绪坐上继续往前走。空中浓雾弥漫,脚下汲沙淤积,阴暗泥泞,难
辨而颠领,而郭绪更加努力地前进。又走了十来天,到达孟濑(在今云南镇康县西南的
孟定),离金沙江仅一天的路程了。郭绪派随员带着檄文渡过金沙江,向思叠说明朝廷
招抚之意。夷人互相吃惊地看着说:“中国官也能来到这里吗!”立即调发夷兵率几万
匹象和马,连夜过江,到郭绪的驻地,驾起长枪硬弩,包围了好几层。有个翻译哭着报
告说:“贼兵很快就要放火杀进来了!”郭绪喝斥道:“你敢离间军心吗?”说着就拔
剑指着翻译说:“明天渡江,你再敢说这话,定斩不赦!”
这边思叠见到朝廷檄文以后,对自己的成败祸福心里已经很明白,又听说郭绪这人
意志坚强,就派几位酋长前来接受招抚令,并馈赠土产。郭绪谢绝了土产,邀请思叠面
谈。面谈时郭绪先叙述了思叠的劳苦,又伸明他蒙受的冤枉,然后责备他的叛逆行为,
凡听到郭绪这番话的夷人,都感动得俯伏在地下,痛哭流涕,请求收纳他们侵占的土地。
郭绪答应了,夷民都叩头行礼,高呼万岁,欢声动地。郭绪趁此追问先前卢参将所派来
人的下落,思叠把这些被拘留的人全放出来交给了郭绪。参将卢和收到郭绪的报告赶来
时,思叠已经归还了土地撤兵了。
吴惠
吴惠为桂林府知府,适义宁洞蛮结湘苗为乱,监司方议征进,请于朝。惠亟白曰:
“义宁吾属地,请自招抚,不从而征之未晚。”乃从十余人,肩舆入洞,洞绝险,山石
攒起如剑戟,华人不能置足,瑶人则腾跣上下若飞。闻桂林太守至,启于魁,得入,惠
告曰:“吾,若属父母,欲来相活,无他。”众唯唯。因反覆陈顺逆,其魁感泣,留惠
数日,历观屯堡形势,数千人卫出境,歼羊豕境上。惠曰:“善为之,无遗后悔!”数
千人皆投刀拜,誓不反。归报监司,遂罢兵。明年,武冈州盗起,宣言推义宁洞主为帅。
监司咸罪惠,惠曰:“郡主抚,监司主征,蛮夷反覆,吾任其咎!”复遣人至义宁。义
宁瑶从山顶觇得惠使,具明武冈之冤。监司大惭,武冈盗因不振。义宁人德惠如父母,
迄惠在桂林,无敢有骚窃境上者。
【译文】
明弘治进士吴惠为桂林府知府时,适逢义宁(在今广西桂林北)洞蛮联合湖南苗族
人反乱,监司官员正计议着进兵征剿,向朝廷请示。吴惠听说后急速报告说:“义宁是
我管辖的地方,请允许我自己前去招抚。如果他们不听从,再征剿也不晚。”于是他带
领十几名随从,坐着肩舆往洞蛮聚居的地方去。这些地方都十分险要,山石象剑戟一般
平地拔起,汉人攀登时连立脚的地方也没有,而瑶人赤脚腾跃象飞一般上下。当地人听
说是桂林太守来了,报告了洞蛮头人,吴惠一行人被允许进入聚居处洞中。吴惠告诉他
们说:“我是你们的父母官,是来挽救你们的,没有别的用意。”众人没有做声。吴惠
接着反复陈说顺逆的道理,头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,挽留吴惠住了几天,考察了屯堡的
形势,几千人护卫他们出境,临别时在边境杀猪羊立盟誓。吴惠说:“你要好自为之,
不要留下后悔的事!”几千瑶民放下刀跪拜,发誓决不反叛朝廷。吴惠回来后,向监司
禀报了事情经过,于是决定不再征剿。
第二年,湘南武冈州贼盗起兵,宣布说是推戴义宁洞首领为统帅。监司官员都怪罪
吴惠,吴惠说:“知府主张招抚,监司却主张征剿,使得蛮夷出现反覆,我愿承担责任!”
他又派人到义宁洞去。义宁瑶民从山顶上看见吴惠派的人来了,向他详细说明所谓武冈
盗推义宁洞主为帅,全是武冈盗贼的谎言。来人回去说明情况后,监司官员大为羞惭,
武冈贼盗也因此一蹶不振。义宁瑶人对吴惠象亲生父母一般尊重,自从吴惠在桂林任职,
没有人在境内骚乱破坏。
龚遂
宣帝时,渤海左右郡岁饥,盗起,二千石不能制,上选能治者,丞相、御史举龚遂
可用,上以为渤海太守。时遂年七十岁,召见,形貌短小,不副所闻,上心轻之,边批:
年貌俱不可以定人。问:“息盗何策?”遂对曰:“海濒辽远,不沾圣化,其民困于饥
寒而吏不恤,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。今欲使臣胜之耶,将安之也?”
上改容曰:“选用贤良,固将安之。”遂曰:“臣闻治乱民如治乱绳,不可急也。臣愿
丞相、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,得一切便宜从事。”上许焉,遣乘传至渤海界。郡闻新太
守至,发兵以迎,遂皆遣还,移书敕属县:悉罢逐捕盗贼吏,诸持锄、钩、田器者皆为
良民,吏毋得问,持兵者乃为盗贼。遂单车独行至府。盗贼闻遂教令,即时解散,弃其
兵弯而持钩、锄。
(评注:汉制,太守皆专制一郡,生杀在手,而龚遂犹云“愿丞相、御史无拘臣以
文法”,况后世十羊九牧,欲冀卓异之政,能乎?
古之良吏,化有事为无事,化大事为小事,蕲于为朝廷安民而已。今则不然,无事
弄做有事,小事弄做大事;事生不以为罪,事定反以为功,人心眷眷思乱,谁之过与!)
【译文】
西汉宣帝刘询时,渤海(今河北沧州一带)及邻近各郡年成饥荒,盗贼蜂起,郡太
守们不能够制止。宣帝要选拔一个能够治理的人,丞相和御史都推荐龚遂可以委用,宣
帝就任命他为渤海郡太守。当时龚遂已经七十岁了,皇上召见时,见他身材矮小,其貌
不扬,不象所听说的有本事的样子,心里颇看不起他,便问道:“你能用什么法子平息
盗寇呀?”龚遂回答道:“辽远海滨之地,没有沐浴皇上的教化,那里的百姓处于饥寒
交迫之中而官吏们又不关心他们,因而那里的百姓就象是陛下的一群顽童偷拿陛下的兵
器在小水池边舞枪弄棒一样打斗了起来。现在陛下是想让臣把他们镇压下去,还是去安
抚他们呢?”宣帝一听他讲这番道理,便神色严肃起来,说:“我选用贤良的臣子任太
守,自然是想要安抚百姓的。”龚遂说:“臣下听说,治理作乱的百姓就象整理一团乱
绳一样,不能操之过急了。臣希望丞相、御史不要以现有的法令一味束缚我,允许臣到
任后诸事均据实际情况由臣灵活处理。”宣帝答应了他的请求,并派驿传将龚遂送往渤
海郡去。
郡中官员听说新太守要来上任,便派军队迎接、护卫。龚遂把他们都打发回去了,
并向渤海所属各县发布文告:将郡中追捕盗贼的官吏全部撤免,凡是手中拿的是锄、镰
等农具的人都是良民,官吏不得拿问,手中拿着兵器的才是盗贼。龚遂单独乘驿车来到
郡府。闹事的盗贼们知道龚遂的教化训令后,立即瓦解散伙,丢掉武器,拿起镰刀、锄
头种田了。
徐敬业
高宗时,蛮群聚为寇,讨之则不利,乃以徐敬业为刺史。彼州发卒郊迎,敬业尽令
还,单骑至府。贼闻新刺史至,皆缮理以待。敬业一无所问,处分他事毕,方曰:“贼
皆安在?”曰:“在南岸。”乃从一二佐吏而往,观者莫不骇愕。贼初持兵觇望,及其
船中无所有,乃更闭营藏隐。敬业直入其营内,告云:“国家知汝等为贪吏所苦,非有
他恶,可悉归田,后去者为贼!”唯召其魁首,责以不早降,各杖数十而遣之,境内肃
然。其祖英公闻之,壮其胆略,曰:“吾不办此。然破我家者,必此儿也!”
【译文】
唐高宗李治时,蛮族人聚集进行抢劫,官军前去讨伐失利,于是委任徐敬业为刺史
前往处理。当地州衙派军队到城外迎接他,徐敬业让他们全部返回城去,自己一个人骑
着马到了州府。贼寇听说新刺史来了,全部加强戒备以对付讨伐。徐敬业到州上任后,
对此事一句也没有问过,把其他事处理完毕,才说:“贼寇们都在何处?”州吏回答说:
“都在南岸。”于是徐敬业就带着一两个佐吏随从着渡河而往。见他如此行动,大家都
很担心惊愕。
贼寇们起初手持兵刃瞭望,见徐敬业所乘船中没有别的人,于是撤回,闭上营门隐
藏起来。徐敬业上岸后,径直走进营内去,告诫他们:“国家知道你们不过是被贪官污
吏所害,并没有其他罪恶。你们都回家种地吧,走得晚的就要当贼盗处理了!”徐敬业
只是把他们的首领叫到面前,责备他何不早向官军投降,让人把他打了几十杖送走了,
从此全州境内秩序井然。
徐敬业的祖父英国公徐勣听说后,称敬业的胆子真大,他又说:“就是我去也做不
到这样。然而将来使我家破人亡的,也必定是这个孩子啊!”
朱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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